时评：华侨生联考有损教育公平

2019年高考已进入倒计时阶段，高三学子们为理想的大学奋力拼搏着。高考在中国被形容为“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竞争压力之大有目共睹，考进985、211等国内公认的好大学更非易事。

于是有人开始寻找捷径。“200分能上211，400分能上985”，目前就有教育培训机构打出了这样的诱人广告，而华侨生联考这条“名校捷径”也渐渐浮出水面。

“假华侨”十多年前就已出现

华侨生联考培训的路子基本是：非京籍家长向培训机构交几十万元，中介帮内地考生变身“华侨生”，有资格参加华侨生全国联招，低分都能上好学校。

华侨生联考，始自1981年，是内地普通高等学校联合招收华侨、港澳地区及台湾省学生入学考试的简称。

该联考具有试题内容简单、录取分数低等特点，是国家为照顾港澳台地区以及海外侨胞，加强内地（祖国大陆）与港澳台地区教育交流与合作，体现国家侨务政策而单独设置的一种考试。由于报考人数不多，部分高校甚至是211高校都招不满计划名额。

正是分数低和报考人数少这两个因素使不少人看到了机会也看到了空子。

考生和家长在向华侨联考中介机构咨询

要成为华侨生，必须得先成为华侨。菲律宾特别居留退休签证、马来西亚第二家园计划快捷稳妥、费用低，是国内学生“变身”华侨生的“跳板”。

一华侨联考培训机构负责人称，非京籍家长要想让孩子参加华侨生联考，要先通过办理菲律宾绿卡或马来西亚第二家园计划，孩子获得华侨身份后，再去国外待两年，通常是在国际高中就读，并进行18至20个月以上的专项联考课程培训，然后“出口转内销”，等坐到华侨生联考考场时，“土著”就变成了“华侨生”。

事实上，此次并非首次引起关注的“假华侨生”事件。

十多年前，就有一些中介机构采取不正当手段，为国内学生办理华侨身份参加联招考试，2005年尤为严重。当时对华侨生还没有居住两年等条件限制，华侨生数量“不正常增长”迅速。

2006年教育部等四部委出台新政，规定华侨生不仅要取得外国长期或永久居留权，最近4年在国外实际居住2年以上，有效清除了很多“假华侨生”，使得当年的华侨生全国联招报名出现断崖式下跌。

但培训机构很快找到了破解国外2年居住限制的门路，造成华侨生数量又出现增长。

除了“假华侨生”，还有“假移民”

除办理华侨生联考资格外，低分上名校还有一条捷径——给孩子办个外国国籍。各高校招收留学生自主权很大，有留学生考试的高校，难度远远低于高考；有的高校甚至没有考试，只要提出申请就可以被录取。

早在2007年起，跨国高考移民现象开始出现，呈扩展之势。

为规范跨国高考移民，教育部2009年11月发出了《教育部<关于规范我高等学校接受外国留学生有关工作的通知>》，即教育部外来[2009]83号文。

教外来[2009]83号文规定，自2010年起，来华留学申请人必须持有效的外国护照或国籍证明文件4年（含）以上，且最近4年（截至入学年度的4月30日前）之内有在国外实际居住两年以上的记录。

简单地说，在我国，只需满足已获得外国护照4年以上，且最近4年之内在国外实际居住2年以上的硬性条件，持外国护照的学生，就可以留学生身份申请内地高校。

这一规定对部分高考移民现象起到遏制作用，然而“治标不治本”。对于有钱人来说，这些条件并不难满足。

过去几年，为更容易地上中国名牌大学，还是有大量有条件的家长让子女放弃中国国籍，以“移民”方法曲线上国内名牌大学。

也有不少中国籍父母选择赴美生子，这些持有外国护照的孩子在中国成长、生活，和同龄人一起进公立或私立中小学接受中国基础教育，但上大学时享受的是留学生的招生待遇。

两个月前，清华大学降低国际学生录取门槛，规定从今年开始，所有具有申请资格的国际学生都可以向清华大学递交申请，不用进行笔试。从统一考试来看，外国学生想报考只要通过一个叫做HSK的汉语水平测试就可以。

此举引发争议，反对者称：那些在国外出生在国内成长的孩子，很可能受惠于类似于清华的这一新政。对于移民，清华大学表示执行教育部外来[2009]83号文。

有人更是感慨道，十年寒窗，不如一纸国籍。

症结或在扩招政策 招得多也不代表招得好

对于多年来屡禁不止的假华侨生现象，移民中介、培训机构难辞其咎，做报名资格审查工作的主管部门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但大陆生穿个“马甲”变身为“华侨生”的行为并未构成违法，也无法对其相关人员定罪。

这些假华侨生与海外高考移民本质上相同，都是钻政策空子曲线上名牌。上名牌的动力不用赘言，可钻的是什么空子仍需要解释。

其一，我国高校为留学生及华侨提供了大量招生名额；其二，长期以来，中国大学针对学历留学生采取了单独招生的政策，难度低于高考。总之就是门槛低、录取率高。

当然，前提是他们担负得起这条捷径的成本，也看好它带来的回报。而门槛之所以这么低，无非是为招更多人。

我国高校对华侨和留学生的招收政策除政治方面的因素外，还有出于对“一流大学”的追求和对扭转“留学赤字”局面的考虑。

“世界一流大学需要留学生”

教育学者熊丙奇认为，从学校的办学角度来说，不可能不招留学生，那这样它不可能变成一个国际一流大学。这也是诸多国内高校的心声。

近年来我国不断

可中国大学对于国外留学生的吸引力并不高。北京师范大学社会发展与公共政策学院教师田方萌认为，中国吸引的留学生，其平均质量不仅逊于美国吸引的留学生，而且明显不如中国本土的大学生，在各个层次的中国高校都是如此。

基于这种现实，高校纷纷抛出更加诱人的政策，以加强招收国际学生的砝码，高额奖学金就是其中之一。

最受伤的是国内没钱的考生

层出不穷的“假华侨生”、“假移民”伤害了谁？

当然是真华侨真移民。厦门大学教育研究院院长刘海峰认为，激增的海外高考移民已经使得港澳台华侨生联考出现了“挤出效应”，“这些真华侨名额被海外移民挤占了。真正在海外接受教育的华侨子女根本考不过这些土生土长的大陆考生。”

虽然很多华侨生联考中介机构一直宣传“100%一本率”，但港澳台华侨生联考的总体录取率并没有那么高。中国侨网称，最近3年，全国联招每年报名人数为4500—4700人，一本率29%，二本率36%，每年约有800至900人考不到300分。

不过换个角度想，这些海外同胞国际友人仍然有别的选择。考不上中国大学，还可以申请自己所在国家的学校或者其它国家的大学。

可有一些人，他们别无选择，那就是国内弱势学生。不可忽视的是，他们也是海外高考移民现象的受害者，或许还是最大受害者。

在现有政策下，可以说只要有钱就能成功变身华侨、移民。即使目的就是为了高考，途径是营利性中介机构，也是合规合法的。那么可以预想到的是，在千军万马的独木桥与花钱就能走的捷径之间，会有越来越多父母和考生选择后者。

那么其他没条件换身份的孩子呢？

他们仍然要咬着牙拼命学习，用多倍的努力换取一张相同的成绩单。试想当这种风气更加流行开来时，还会有几个富孩子会认真学习备战高考，又会有几个穷孩子能忍受这种巨大不公？长此以往，也许会对整个国内教育生态造成不可估量的损害。

教育公平，是起点的公平，也是机会的公平。还未参加高考的青少年们正是中国教育的中坚力量，也是最不能辜负的下一代中国脊梁。我国教育制度也需体现这样的目标：创造公平取士的教育环境，鼓励寒门学子通过努力改变命运、合理调节社会阶层有序流动。当然，绝对公平是不存在的，但是当“假移民”、“假华侨”出现时，维持现有生态的相对公平都会被打破。

在这种相对公平受到威胁的语境下，如若十年寒窗无论如何都抵不过一纸国籍，教育均等化建设则无从谈起。